2009年11月22日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山-法鼓山



聖嚴法師圓寂後,到法鼓山走一趟,成為一直懸在我心中的一個小小願望。

我何其遺憾,在法師尚健在的時候,沒機會親睹聲容;何其遺憾,在這些年來,才慢慢了解法師智慧的樣貌。

當然其實我也如台灣大部分的人一樣,在法鼓山草創之初沒幫上任何一丁點忙,也總是找到藉口,讓自己的冷漠找到出口。我也跟大部分的台灣人一樣,每年上著香,燒著金紙,念著佛,手拿十字架,每晚對著自己祈禱,吟唱祖靈的智慧,但卻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上帝阿拉佛祖關聖帝君玉皇大帝一貫道上千位神祇或是崇尚自然,奉祂為我的母親。我不知道該信什麼,因為每個宗教都給我一個不能相信的理由:基督天主太絕對;佛教的輪迴我不能接受;一貫道幾乎快變邪教;回教不能吃豬肉(XD);而原住民信仰,雖然打心底景仰著,但我卻也清楚明白,身體裡面流著不是那樣的血液。

但是,我們到底應該相信什麼?

這些年來,經過大大小小許多不同的挫敗、事件的磨練;這些經歷也許對旁人來說不值一哂,但當我每一次費盡全身力量掙扎、吶喊,總算衝出某座無形的牆,而又緩慢,慎重,戒懼,沉痛地踩下一步,往前一步的時候,總覺得有無以摹狀的行動在形塑著我內在心靈的色彩,外在的容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喜歡這樣的結果,但我明白,透過不間斷的自我反省,以及追尋某個我不知從哪而來的足跡,誰的足跡,前往哪裡的足跡,慢慢地,心裡忽然漸漸浮現一種完美的原型,屬於我個人的完美的原型。

於是我開始對宗教領袖充滿好奇。雖然書架上缺少的永遠還是那一本不管由誰寫的宗教書籍,但透過不停觀察各界宗教人物的言行,透過幾乎走過全台各個具規模的宗教場域:花蓮慈濟、中台禪寺、一貫道總壇、各地負盛名的教會、廟宇,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麼。我看著莊嚴的寺宇,或是金碧輝煌的道場,或是透著因古老而顯的神聖的塑像、器物,它們訴說的似乎都是自己的故事,而不是生活在這個空間的人們,透過它們,想要告訴我們的故事;所以在那樣的環境裡,我無從得知慈濟高聳灰樸樸的樑柱究竟跟他們的想法有什麼關聯,對佛光山、中台禪寺極盡奢華的呈現,更是完全不能理解。龍山寺裡黑沉沉的觀音坐像,間斷誦禱的佛經,則是透著一層薄霧訴說,這是嚴肅而慎重的事情,只是我沒能完全了解莊嚴何在。

最後,聖嚴法師成為我少數還願意衷心景仰的宗教領袖。

然而當我試圖尋找一個逝去的形象,應該要透過什麼樣的物品,什麼樣的方式,或是什麼樣的作為,來讓他曾經在心中引起的漣漪更為鮮明?

站在法鼓山的道場,我望著傍晚煙雨朦朧的天空,山下聚落在波浪狀的細雨當中更顯寂寥;腳邊是一潭,在偏殿大門前鑿出的方正水池,清澈池水被雨滴打出一個又一個不停擴散的圓;背後,木質打造的佛殿盡頭,一尊菩薩盤坐,祂背後是大片落地窗,水流在窗外形成瀑布;菩薩用一貫內省的眼光,望著殿外,我正望著的水池與聚落。我迴身,看見殿上匾額寫著四個斗大書法:「大悲心起」。心中忽然一震,眼淚就這麼留了下來。

是啊,如同聖嚴法師圓寂前夕最後的開示「寂滅為樂」。原本可以器官移植延續生命,卻放棄這種方法;他用生命說一個故事,告訴我們這一群本來應該要很快樂,卻怎麼也快樂不起來的人們,一些我們其實很清楚的道理,而這其實深深刻刻的,一點一滴刻畫在法師一手建立起的法鼓山上,縱然沒跟著山上其他許許多多的參訪團體,聆聽導覽員對法鼓山上一草一木的解釋與意義,但我仍然很清楚地了解法師開山的初衷、佛殿設計的想法,以及種種無法言明的智慧;而這,其實就是「佛」。

法鼓山開山之初,聖嚴法師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山,我們要做的,就是開山,把心裡的山,開成寶山。」

而我也願意相信。

撲我!

2009年11月14日

台中咖啡館行記-mojo

今天要介紹一間在台中的咖啡館-mojocoffee。話說十月中上台北,到學長開的「PEG咖啡」(沒錯就是要置入性行銷一下),第一次嚐到淺培的單品咖啡,從此打開咖啡眼,變成六道仙人......想太多=..=。應該說,從那時候開始發現原來咖啡也有多層次的豐富口感。原本我是不太喜歡咖啡的人,或者該說,雖然不排斥,但因為體質關係,稍稍接觸到咖啡因就會難以入眠,便常常對咖啡敬而遠之,但PEG所帶來的感受實在太迷人(再次置入性行銷),加上我原本就是對料理人的執著感到癡狂的人-美食本身倒不是重點,而是透過美食,料理人所傳達出的心意與態度-所以從台北回來後,就積極尋找,想在台中找一間可以無線上網,不是連鎖店,又有獨特迷人咖啡香的地方,好好泡一個下午,讓自己可以把心放空,在一個禮拜被工作疲勞轟炸(好啦我再承認一下,老闆其實對我很好,沒那麼疲勞)之後可以在這裡增加GDP順便充電一下。友人介紹下,發現mojo。

店址在台中大業路230號,這一帶盡是Lexus、BMW和BENZ晃來晃去;我騎著小125來這兒,大剌剌把車停在十台摩托車放都嫌太大的公車停車位裡,敲敲門(最好是......有誰進咖啡館會敲門的?);店裡陳設是我喜愛的簡約風,刷白的牆壁、潔淨的吧檯搭配黃褐色滿牆書架與木質地板、燈飾營造出溫暖的感覺,在今天寒流侵襲的街道顯的格外有魅力;挑高樓中樓、玻璃隔間讓人有開闊視野,當然少不了爵士音樂在背景傳唱著。我特別喜歡二樓樓梯口的這個位置,因為可以偷拍XD;沒啦,因為客人來來去去都要先經過吧檯,而這裡可以看到整個吧檯的作業情形;看著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去去很有趣,也可以帶來很多想法。

講到咖啡館,主角當然還是咖啡。這次嚐試的是愛爾蘭咖啡,之所以選擇這款,其實只是貪小便宜,想想花同樣的錢,當然是能喝到的品相越多感覺越划的來,不過您要是以為這杯咖啡的內涵跟我腦袋裡的智慧一樣低俗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作剛阿郎籠五拎鬼,維士比加伯朗咖啡,那大概是市面上最便宜最常見的酒咖啡,然而我們當然不可能在這裡喝到紀款碗糕,level整個差三百級,就好像蟻王打小傑這樣。我眼前這杯飲品,是由三個成分組成:whiskey、奶泡、咖啡。whiskey是來自愛爾蘭的品牌-Jameson,是我們熟知的「真是棒」的兒子,所以叫Jameson.....

不要再亂了,讓我把話好好講完......沒聽過這品牌?沒關係,至少我們大概知道whiskey大多來自蘇格蘭,這也是公認最好最純正的whisky產區。鄰近的愛爾蘭,其威士忌製作方式和蘇格蘭並無多大不同,但最大差別,在於愛爾蘭地區石灰取得容易,便以石灰代替泥煤,經單式蒸餾機蒸餾三次,因此特點是沒有蘇格蘭威士忌的煙薰味,比較好入口(這一段是抄的),搭配mojo精選中培咖啡豆,經義式咖啡機沖泡,那味道......真的很man,很陽光,很濃厚,很堅實;經由較為溫潤的whiskey作為引子,將咖啡本身帶有的香氣完全釋放,喝一小就可以在嘴巴裡停留很久的暖烘烘的太陽的氣味,這大概是位什麼選擇愛爾蘭whiskey的原因,為了避免蘇格蘭過重的煙燻或其他香氣遮掩、或是修飾太多咖啡本身的味道。你可以想像一個精瘦的男子在馬來西亞的沙灘曬太陽(男性朋友請自動代換為辣妹),就是那種感覺。那麼,奶泡的角色是什麼?重點來了;話說,店裡正妹小姐將我的咖啡端上來的時候,另準備了一杯奶泡,庄腳俗我本來還想帥氣地阻止她:「不必了,我都喝黑咖啡。」不過還好當時剛好在發呆,正妹一來就把它倒進杯裡-剛好整杯滿滿-才沒讓人發現我是個窘包;到最後整個咖啡成品,就是分層大約四分之一奶泡以及底下四分之三咖啡的量,menu裡面特別強調不要攪拌,這是因為你想攪也沒得攪,因為沒湯匙,除非你想用小指......沒有啦,其實是因為奶泡帶點甜味,喝的時候,由表層啜一口奶泡的香氣與甜味,帶進底下man到不行的咖啡香,進到口腔在舌尖融合,初期會感覺到極為溫滑潤口的質感,然後深褐色的景色慢慢醞釀、醞釀,最後整個散開讓你齒頰留香;這整個過程,就好像一個全身曬得古銅色,精瘦黝黑的外國帥哥,身穿時尚瀟灑的休閒衫與牛仔褲,然後走到你視野所及之處,慢慢褪去衣衫,這時你只敢用眼角瞄著,但他卻大方自然地留下三角泳褲,在你面前曬起太陽一樣;同樣,男性朋友請自動代換為辣妹。
就是這麼大方,自信,濃醇,結實的咖啡香氣,愛爾蘭咖啡。

mojo當然不只提供一款咖啡而已,然而由於筆者我實在太厚話,其他款式的咖啡,就等我改天再次駕臨......不是,是光臨mojo,以我那愚拙的鼻子和駑鈍的口腔品嚐過後,用生澀的筆法描述,再跟各位報告。

總之,若您厭倦千篇一律的綠色標章,深褐色木質地板裝潢,上網要買卡,店內有吵鬧小鬼(不吵鬧的當然是天使),還有員工穿著沒創意企業精神的深綠polo衫,以及標榜限定但其實在yahoo就可以買到的咖啡杯,請記得在台中大業路,就在那沒創意的全球化的國際的龐大的咖啡館對面,有一間小小,很溫暖,帶著微笑的咖啡館在等你,mojo咖啡。

mojo:http://mojonewsletter.blogspot.com/

撲我!

2009年11月10日

如果你要的不是這種沉重的春天

曾經擁有的
失去的  不經意地
重要的   賴以生存的
不在意的   惜以為常的
在記憶長河裡隨那響起的踅因飄向大海
離去
是不是   掩起耳朵就再也聽不到
而你的眼落向哪裡

疲憊的   根本的
經歷過的   悲傷的    本是愉快的回憶
  而你,親愛的孩子啊
           窗外    看見你掩起的耳
於是我不再輕聲敲門
     縱然渴望打開
   只是   親愛的孩子啊
我亦驚懼著打擾你的安寧
一如曾抗拒理解這一切
而我也比誰都明白   需要的僅是靜靜陪伴
就讓我們一起看月亮    鋪上銀毯的塞納河畔......

撲我!

My Life In Military : Phase 1-2 Rookie Rookie, Slowly, Slow Fly(成功嶺之歌)


3.凌晨四點半,入秋的天氣將所有景色都罩著一層薄霧,光線也是淡淡的靛紫色,就是涼涼、冷冷的氛圍;我被隔壁床的弟兄吵醒-一個沙鹿人,帶有濃濃沙鹿腔,對我這外婆家在梧棲港的半個海口人來說,聽起來格外親切;睜開朦朧雙眼,發現寢室五十多人大都起床了,不斷有床鋪鐵架碰撞的喀喀聲、折棉被的噗噗聲,偶爾某個人打個噴嚏,或是咳個幾聲,但就是沒人說話,大寢裡安靜地出奇;昨天夜裡想必每個人都懷著難以摩狀的千頭萬緒昏昏睡去,也不時傳來夢囈或是對家鄉親人的呼喚。即使一夜沒睡好,但在這種情形下實在也是沒辦法繼續入睡,於是我跟著起身,打理起打從有記憶以來就不曾做過的「床鋪內務」-折蚊帳、折棉被、擺拖鞋、放牙膏、牙刷、鋼杯,每個看的到的東西都有他的位置與方位,拖鞋口要對正中山室方位(據說以前要對準南京的方向,以示反攻決心);牙膏,一律用黑人,那張大大的黑臉朝上,白亮亮的牙齒對準校閱場;枕頭套拉直拉撐,切線對齊床沿;床鋪邊線切齊木質部,木質部不能外露......所有人都緊張地巡視一遍,然後才拿起臉盆,魚貫走到浴室,此時洗手台早已人滿為患;忽然從外頭傳來小鬼班長A(因為小鬼班長們的作為其實都差不多,所以一律統稱)的大吼:

「他媽的誰叫你穿拖鞋用拖的走路?腳不會抬高是不是?

「拖鞋馬上就被你穿壞!你爸媽辛苦賺錢納的稅是讓你這樣亂花的嗎?」

菜鳥:「報告班長,這是我自己買的...」

「還跟我狡辯!?很行是不是?拖鞋拿起來!

「舉高一點!跟它說對不起!

「看什麼?說啊!」菜鳥:「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不用稱呼對方嗎?那麼小聲一點誠意都沒有!重來!說十次!」「拖鞋我對不起你!拖鞋我對不起你!拖鞋我對不起你!拖鞋我對不起你!......」

浴室裡忽然瀰漫一股歡樂的氣氛,有人憋著不敢笑出聲,但有人越玩越過火,開始打鬧嘻笑,只是這時班長忽然又大吼:「裡面的人在幹什麼!?欠幹是不是?」瞬間,又死氣沉沉。

外頭的擴音器響起起床號的聲音,接著是「成功嶺之歌」,原來這時才是真正的起床時間。

新訓的日子十分規律,就是所謂「照表操課」而已;每一個星期三,負責業務的小鬼班長D會將下周課表貼在公佈欄,關心的人就可以去看,但其實,對我們來說,上什麼課沒什麼不同,因為命運不是課表決定,是由上課的班長決定。

比如說,理論上很爽的室內課,小鬼班長B:「吵什麼!所有人起立!坐下!起立!坐下!起立!坐下!第四班第五員!你長痔瘡是不是?叫你坐下你半蹲幹麻?想蹲?給我屁股離板凳一公分蹲十分鐘!」

可能很操的室外課,如果由小鬼班長C來上:「好熱喔......幹。單兵注意!前方砲擊!所有人尋找掩護!」然後整個班的人就全都擠在大樹下納涼開槓。

來到軍隊裡面,才知道什麼叫作「事在人為」。

按照課表,一天的行程不會有什麼太大變化,大多在五點起床,依據你起床的時間還有班長的心情,可以決定你真正梳洗整裡的時間有多少;接下來集合,作早操-依據班長的心情,決定你被操的時間還有強度;然後集合,打掃-依據班長心情,決定你清掃乾淨的程度和範圍;集合,吃飯,並且照慣例依據班長心情,決定你要花多少時間「從餐廳門口走進餐廳」-這不是因為人多所以拖時間,是因為每一次我們吃飯前,都有一個神聖的儀式需要進行:

部隊由中士大鬼班長帶到餐廳後,會先進行一連串的答數、精神答數、長答數(不知道這是啥的人自己去youtube找),如果夠整齊、宏亮、一致,答個兩三次就會結束;如果不行,就會有謎之音出現:「他媽的答這什麼聲音?不想吃飯了是不是啊?拖到你們自己用餐的時間不要怪我!」真的每次都是這樣罵,一字不差;答數告一段落,班長會下口令:「立正!向左∼轉!」此時我們是背對餐廳門口;接著班長又下令:「稍息∼!進∼餐廳!」你就會看到一百多人喊著:「親!」(立正)「愛!」(向右轉第一動)「精!」(向右轉第二動,即回覆立正姿勢)「誠!」(稍息)。

細地!丟喜加泥北七!就得花上這許多程序,我們才終於,看到餐廳大門;這還沒完,各班必須要由站第一位的班頭下口令「第X班!」(該班立正)「起步∼走!」才一個個排隊走入餐廳。我記得第一天,光為這事搞了半小時才成功,然後用剩下十五分鐘,吃完飯洗完餐盤上完廁所,等待集合。進餐廳後也有一堆規矩:左手持筷右手拿刀...不是,是左手持碗右手持筷(那左撇子怎辦?當然是看班長心情...),左掌虛握含抱鐵碗;右手成公母筷,虎口虛含,食、拇指挾公筷,母筷架於中指、虎口,挾菜時公動母不動(不要問我為什麼動的一定是公的),此時右手虎口狀似鳳嘴,左手似龍吐珠,此為左青龍,右丹鳳之勢。進食以碗就口,兩肘自然垂下與肩同寬,抬頭挺胸,氣定神閒,臀部「置於」板凳三分之一處,兩膝微微內彎,勁灌雙足,以便隨時可以打出龜派氣功......

龜派氣功當然是虎爛的,不過其他都是真的,而且據說國軍基本教練守則裡面也真的這麼寫。所謂基本教練守則,慣稱紅皮書,地位好比基督徒的聖經,回教的可蘭經,阿共仔的毛語錄,還有我們家老爸的「挖嘎哩共啦...」,裡面專門規定這些狗屁倒灶的東西,比如說頭髮的樣式、皮鞋款式等等,唯一沒規定的就是軍人的智商,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寫這本書的人不曉得怎麼規定,或一規定下去連自己都被裁掉。但不要小看這本紅皮書,它很好用,如果哪一天因為服儀被長官釘在牆上,若你確定自己的服儀完全按照紅皮書,就可以從口袋裡很跩地掏出它,對長官嗆聲:「報告長官!請問你有研究清楚嗎?」對方官再大,也只能當著眾人稱讚你真是有為的好軍人,摸摸鼻子say goodbye。只是到你把它隨身攜帶的那一天,我想大概也不用退伍了。

早餐完就是操課,一直到午餐;午餐後有大約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被命令要在床上睡覺,不過還是得看班長心情。剛開始,上午操完課之後通常滿身大汗的我們,全身濕黏黏,沾滿灰塵,整個寢室灌滿教人難以忍受的汗酸味,根本沒有人睡的著,也沒有人想上自己的床鋪睡覺,但是後來每個人都胎歌間老nwa,噁心慣了,鞋子也不脫就直接睡;通常還是有人會偷偷在小鬼班長們的床上睡覺,因為班長的床鋪大多佔據寢室裡最通風最舒服最便利的位置,會有很多人覬覦,但這麼一來,晚上就有好戲看了。

午休完,操課;接著吃晚餐,然後洗澡。洗澡沒什麼好說的,程序很簡單,就是脫衣服、把身體弄濕、抹肥皂、再把身體弄濕、擦乾、穿衣服;除了常常缺水弄不濕,或是全身泡泡沖不掉,還有那一大桶水歷經一百多人舀過以後早黃濁不堪,上頭浮著謎樣的不知哪個部位的毛...髮,閃著七彩油光,以及整個過程必須在三分鐘之內完成,就跟我們平常在家裡洗澡一樣,真的。

洗完澡是晚自習,這段時間通常是最輕鬆的時刻,因為通常不會有什麼事,只要連上沒被派公差-就是雜務,講那麼好聽做啥?-或是雖然有,但我們班沒被抓;或是雖然被點到,但好死不死有其他比較涼的事要作;以及午睡時躺在班長床上沒事,班長又大發慈悲沒來個連坐法全寢一起處理的話,我們就可以很輕鬆地,全身乾爽地在九點半上床就寢。

第二天過後,一到晚上每個人都睡的跟死豬一樣。

還有一件事在這邊不得不補充一下,那就是軍隊裡的階級。每個人都知道軍隊裡階級觀念很重要;很重要的意思是,因為階級高的人覺得很重要,所以規定階級低的人也必須覺得很重要。軍人按照階級種類,大致分兩種:軍官以及士官;以制度來說,軍官一定比士官大,而軍官裡由低至高又分尉、校、將,各官階裡有少、中、上之分,同階裡又依據年資分級,比如說二級少尉可以叫三級少尉細漢仔。士官就簡單的多,只分上、中、下,再上去還有一個士官長,顧名思義是所有士官的老大,然而老大也有分廟街、堂主、各地角頭、尖沙嘴或是九龍,所以士官長根據所屬單位的性質,也分一級二級或三級士官長,分別督導軍團、指揮部、營級或連級業務;最後才是士兵,這很單純的依據年資由高至低分為上兵、一兵和二兵。

那麼,我們在一個營區裡面,要怎麼知道自己在哪個位置呢?這就有點複雜,畢竟理論與實際是有差距的,這差距源自於利益以及人類的創造力,就好像理論上為了人類未來,所有科學家都應該攜手合作無私無我,但實際情況是他媽的誰理你一樣。為了讓讀者可以簡單分辨接下來軍旅生涯中,每個角色之間的位階關係,我作了一個關係圖如下:

福利社的貂蟬->其他老百姓->老軍官->老士官長->菜鳥軍官->菜鳥士官長->老士官->上兵->菜鳥士官->一兵->小黃->行道樹->草皮->石頭>>>>>>>>>>二兵->新兵戰士

軍營裡,只要是女的都是貂蟬,算是位階最高的,軍官都得買帳,有老百姓身分的話更是黃袍加身,就像超人力霸王一樣天下無敵;小黃、行道樹、草皮等等的營區裡的設施,則是因為備受呵護,比二兵以下的人類更受重視,所以樂勝;食物鏈尾端的新兵戰士,人人可欺,不自由、吃不好睡不好,終日如喪家之犬,看到就惹人嫌,連「兵」都稱不上,勉強算是個學生。這,就是我現在的身分。

撲我!

2009年11月9日

It's hard to meet

我渴望與你戀愛,心中完美的原型

因為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在歷經三十年的反省與自我探索,唯一能肯定自己的存在。只是這失去方向思念如此沉重,不得不戰戰兢兢,莫明地堅持下去。

因為,親愛的,我害怕哪一天,當放棄這固守的堡壘,也跟著放棄自己了。

我比任何人愛自己,也因此,我知道我比任何人更愛你......

撲我!

2009年11月8日

My Life In Military : Phase 1-1 Rookie Rookie, Slowly, Slow Fly(成功嶺上)


2.車子從鄉公所出發,沒多久便到達此行的目的地成功嶺,這一段平常騎摩托車也許不必十分鐘的路程,此時我卻希望可以走的越久越好,讓我可以多點時間,看看街上的人們,看看街上繽紛的招牌以及過去不屑一顧,覺得土到極點的檳榔攤;車上坐滿三四十隻手足無措的菜鳥,對未來徬徨不安,或多或少眼裡都流洩著一絲絲恐懼,而這個空間裡的冷氣出風口轟轟作響,將九月底的太陽關在窗外,只是涼爽的氛圍,清脆的陽光,沒有為人們帶來太多的快樂,即使在如詩的畫面裡,車裡的氛圍還是沉靜,詭奇到彷彿身在牢獄,每個人都若有所思,透過佈滿灰塵的車窗望著街道,那實際上因為太過早晨而空無一人的街道。

遊覽車最後在營區內的某棟建築物前停下,看半天,還是不曉得這棟房子是用來幹麻的。我們像第一次郊遊的小學生,不同的是必須剔除掉興奮的期待感,一樣的是有一群鬼吼鬼叫的「班長」在旁邊指揮:

「他媽的不會排好是不是?」

「看什麼看?沒看過軍人是不是?」

「你老媽沒教過你頭不能亂轉嗎?給我看前面!」

「第一班進去......幹!誰叫你動了?第一列在動什麼?不知道『班』是橫,『列』才是直的嗎?...不知道?不知道他媽的不會問啊?你的嘴巴是生來吃飯而已的嗎?」

「後面的!那個戴眼鏡的!就是你媽的還看後面!誰准你講話了?不想吃飯了是嗎?」

「全部蹲下!沒叫到不准給我站起來!」

「看到前面有空位不會自動補上嗎?蹲在那邊幹麻?大學生!」

反正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中,我們被命令剝光衣服作了很不健康也很不仔細的檢查,比如說,套在身上的綠袍子還留有濃重的不知哪來的汗酸味,而所謂的檢查其實也只是拿一張表格,填一填拿去蓋章;醫官:「有沒有什麼痼疾。」我:「沒有。」「好,去下一站。」後來我才知道,這建築物其實是搬光了桌椅的空餐廳,也是禮堂,現在是健康檢查中心,然後三天候我們會回到此地把桌椅搬回去,要對齊標線;接著,十四天後,當下一梯次的新兵又要來報到,我們會再把桌椅搬出去......但現在當然還不知道這些,我只是覺得,不知道為什麼,很像辛德勒的名單裡的猶太人,穿著不知道沾染著誰的血跡的袍子。這整個過程,感覺很簡單,就像我們去郵局,去銀行,去醫院,每個人都有的經驗一樣,非常非常理所當然,我想每個人都會排隊,都會抽號碼牌,也都會知道被叫到號碼以後要幹麻,重點是,只要在開始之前稍微提示我們接著要作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群班長、排長、連長們很堅持不這麼做,他們很認真地把我們丟進一個空間,很認真地對我們大吼,也很認真地不告訴我們要幹麻,然後當你做出超乎預期,或是沒作出他們預期的舉動時,我想他們也是很認真地再把你臭罵一頓。然後,我們都是在快要完成才會明白:「啊!這是健康檢查嘛∼」

也幸好這整個過程沒有太久。換回本來的便服,我們被帶到一個廣場-蹲下。

「把你們的行李全部打開!現在要進行安檢!」

「有手機、電子用品、藥品,以及所有你自己知道可能不適合帶進這營區的東西,全部交出來!」

「班長!賴打欸塞某?」

「婚欸塞,賴打美塞!」

「啊某賴打希美安怎甲婚?」(好問題...)

「昧甲再來找我啦!」

由於小J是中醫師,她在我入伍前便準備了一堆藥品,有:清暑益氣湯-預防中暑;感冒藥-我想你也知道;便秘藥-這更不用說;天王補心丹-安眠;六味地黃丸-明目;抗生素-外傷用;透氣膠帶-嘿嘿嘿;還有一堆OK繃之類的東西......總之,我的行李幾乎就是一台小救護車,可以說營區裡的備用藥品也沒有我這麼齊全的,重點是,很新鮮、很有品質,而且還很好吃!我懷抱著她的愛心,驕傲地打開我的行李,結果教人難過的事情發生了:

某個不知名,長相超級無敵平凡的豬頭:「欸!幹∼你帶那麼多藥來幹麻?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家是開藥房唷?豬頭二號(由於年代久遠,而且我選擇性失憶,所以自動取代他真正的名字)來看一下!」「啥啦......喔!?這麼多?怕這裡沒藥局是不是?幹還有中藥,要不要燉四物雞啊?阿哈哈哈哈...」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人越聚越多,就這樣四五個班長都來翻我的行李,圍著我取笑一番,最後所有藥品都被收走,一大包,貼上寫著「蔡宇軒」斗大的標籤,被鎖進連上貯藏室,班長說,之後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們拿,只是一直到退伍,我未曾打開過那包藥品。

入伍前一段時間,大約一週左右,是繁瑣的接見、約談、填寫資料、領物品。我們每個人都被塞進一雙新膠鞋、用過的有濃重漂白水味,通常破破爛爛,運氣不好當然不可避免會有血跡來跟你say hello的兩套迷彩服、臉盆、我爸很羨慕的全銅製S腰帶(是在羨慕啥?)、我拿了特大號鋼盔(幹,換了很多次)、去福利社買的兩公升保特瓶還有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還有繼續生產,小時候我們遠足時會用的那種套在保特瓶口上,變成水壺的塑膠揹帶。在約莫一百坪的空間裡,扣掉中山室、作業室、連長室以及淋浴間、廁所等等公共空間,我們被塞在三間大寢裡,上下舖,房間裡面一貫的悶熱;兩個人用一個衣櫃-軍隊叫內務櫃。連上有兩個廁所,其中一個陪我度過新訓三十天的每一次打掃時間,它裡面有十個大號所在(對不起我盡量文雅一點),不過有五個是壞的,然後剩下的有三個沒有水;五個小便斗,都沒水,當你舀水沖下去時,會發現黃色的水流下去,但是從地板上的排水孔冒出來...

在每一段時間裡,都會有一些神秘人士,來自各個單位,當你被班長操得不成人行的時候,慈祥、和藹、親切地來問候你,他們權利很大,跟班長說個幾句就可以把人帶走,可能是在樹下乘涼,可能是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吹電扇,可能是在中山室吹冷氣,然後問你要不要簽下去。福利很好,簽下去吧,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

第一天,躺在發著霉味的床鋪,不知幾年沒好好洗過曬過的涼被與枕頭上,我就開始想家了。

我還記得上一次來成功嶺的日子,是二十多年前的夏天;那是好久以前的暑假,我們家還沒搬到現在的位置,而是在成功嶺正門對面,租了一間小小平房,雨天會漏水,冬天擋不住北風,一家五口就這麼窩著。那時成功嶺附近盡是滿滿的稻田延伸到地平線另一端,我從來沒有機會看看它的盡頭究竟到哪裡,只是那其實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每天最快樂的,就是放學回家後跑到田裡面去放牧鄰居阿公養的羊,順便抓泥鰍,抓蛇、鱉、烏龜,稻田就是最大的遊樂場,裡面有抓不完的動物、看不完的故事。我每天對著成功嶺的大門發呆,看著那邊從門口固定四個憲兵哨,到現在剩下一個;看著偶爾出現的詭奇黑頭車進進出出;看著一班班列車運來一節又一節的阿兵哥,又一節又一節運出去;看著有時坦克轟隆隆不知道開到哪裡去。我還記得那一天,現在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那是我大概三歲左右的日子,但我清楚知道,那一天的早晨,夏天,五點,還不是那麼炙熱的陽光,閃耀耀照得整個稻田綠色的葉子打上金色光芒,讓你睜不開眼睛;我們家三個小鬼被小姑姑帶著,去成功嶺爬山;一路上看到很多訓練設施:單槓、矮牆、屋頂,還有路邊人家的菜畦;那個年代,我們的偶像是「報告班長」裡的庹宗華,年幼的我自然覺得成功嶺真是一個酷斃的地方,看著這些迷彩設施,好像自己就會跟著勇猛起來。保衛國家,拿著槍挺起來刺下次,大聲喊出「殺!」真是帥呆了。

只是,現在我在這裡幹麻?

撲我!